中国慈善事业的发展与挑战

孙玉琴

2008年12月5日下午，由国家民政部与中华慈善总会、中国青少年基金会、中国扶贫基金会、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中国红十字基金会、李嘉诚基金会、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克林顿基金会联合主办的中华慈善论坛在北京召开。来自慈善领域的各方精英齐聚一堂，共同交流地震灾害救助中慈善捐赠经验，探索中国慈善事业可持续发展之路。

论坛主题演讲主要围绕公平与效率、透明与公信、竞争与合作三个方面展开。

议题一 公平与效率——关注善款使用机制

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王振耀：政府如何能够保证慈善捐款的公平与效率？最重要的理念是，政府应该促进大公平，大效率。这个大公平、大效率，应该是政府的责任。政府的基本责任应该是建立基本的体制来保证公平、保证效率。 那么在慈善领域，在当前的形势下，我认为有四个问题特别需要着力推进：第一，法律建设。当大家谈到法律建设的时候，全社会都关注的是慈善法，但是我恰恰要提醒大家的是，法律的实施情况到底如何。大家常提的两个问题是，为什么我们的捐款免税免到30%，企业所得税免到了12%？免得比较通畅吗？应该说在全国还免得不通畅，法律的贯彻还是一个挑战。另外，大家都知道，汶川地震这次捐款每一分钱要花到灾区，我的反问是，你怎么买机票，你怎么到灾区服务？实际上，大家的热情有时候还需要纳入法律的轨道。这对我们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第二，行业建设。现在，为什么我们的慈善行为行动不方便？因为我们的慈善行业还没有建立起发达的行业机制。我想，有两个方面的机制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第一是行业的工作平台，任何一个行业要发达，首先是这个行业自身要有比较好的合作联合的工作平台。这个平台在慈善界还相当薄弱。第二是信息平台。我们知道，我们很多慈善项目，信息的规范化透明还不太够。包括我们政府有时候得到的一些捐款，透明机制在回应社会方面还存在着缺陷。第三，组织建设，我觉得慈善事业要发展，没有一个好的组织建设不行。但组织建设必须有人，全国慈善基金会到现在为止不到2万人，怎么能说慈善事业会得到持续的健康的发展？没有专业人员，不可能谈很好地组织建设。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个司也应该注意推进行业的组织建设。最后，应该注意慈善的风气建设。各种各样的活动，各种各样的实事求是的探讨，本身对慈善事业的开拓就是一种巨大的社会氛围。今天上午中央领导又一次给我们开出了一个良好的风气。国家最高领导人来到我们许多慈善工作者中间，我想新的慈善事业的春天的确来到了。我代表我的团队一定会在民政部领导的直接组织下，踏实工作，回应这一挑战。

李嘉诚基金会代表李玉光教授：我今天报告的题目是万变的社会不变的承诺，这也是李嘉诚先生的一个许诺，他说社会在不断变化，我的承诺不会变。李先生宣布李嘉诚基金会是他的第三个儿子，除非发生不可预料的情况，基金会的工作将会一直坚持。李先生从1980年开始创办了基金会，通过医疗科研和服务进行慈善服务。基金会资金80%多用在内地和香港。这次汶川特大地震，李先生在第一时间率先捐出了第一笔款项。目前捐资已达1.6亿元，帮助大中小及特殊教育学生，以及免费为灾区的受伤学生提供轮椅服务。从1998年开始，李嘉诚基金会免费上门为癌症病人提供治疗，是迄今为止全国唯一免费上门为癌症病人提供治疗的机构，现在每年有8000多人免费得到服务。“唇腭裂康复计划”，不单纯为儿童做手术，实行的是集康复、健康教育、义工、科研等为一体的综合救助模式。这项工作的资助形式，不但资助儿童的手术费用，还资助家人的交通费、住院期间的生活费，使远在深山边远地区的儿童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能力提升和能力建设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在管理上，我们建立起了一套完善的组织管理体系。我们有一套项目实施的方案，编制了很多的项目指导手册。同时，在财务上专人、专户管理，特别是用网络系统管理。每个人、每个受助者在每个地方都可以看得清、看得见，花了多少钱，做了什么事。请了第三方做评估，我们请了第三方财务审计，请了五华永道进行财务审计。

清华大学NGO研究所所长王名：除了真爱、付出、人生的终极目标之外，慈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慈善是花钱的学问。现在的慈善捐款是1000亿，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样把钱花好，怎么样更好地满足捐赠人的意愿。慈善事业当然首先是一个捐赠人的付出，我们首先呼吁企业家参与慈善事业，把他们多余的财富用于社会。另外，把钱花好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要想花好钱一定要有大量的慈善组织。慈善组织的行业不能很好地发展起来，钱要想花好很困难。政府是一个环境的建设，真正花好钱要靠慈善组织。但是，我们当前慈善组织的发展还面临很多的问题。我们很多慈善组织现在还没有合法地位，包括这次在汶川地震中间做了很多贡献的一些民间组织没有合法地位。还有自身能力建设的问题，问责机制的问题，包括透明度也是一个问题。我们的基金会接受了捐赠，但是没有建立很好的机制，包括网民为什么提出那么多的质疑？我们今年是大灾大难的一年，同时也是慈善事业实现梦想的一年。我们怎么样花好善款，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们都要一起努力，推动善款更好更快地用于灾区，用于受益人，共同来推动中国慈善事业的发展。

议题二  透明与公信——关注慈善信息披露机制 

　　  国务院法制办公室一处处长朱卫国：现代法治的精神，要求我们通过制度的建设来切实保障慈善；政府、企业、社会这样三个领域职能的重新定位，要求我们从责任边界的角度去理清慈善。”
今天我重点从公信、透明与朴素三个角度来圈点慈善：（一） 公信的慈善。公信力是慈善的生命，丧失了公信力，慈善组织就会丧失资源、丧失民众、丧失价值。随着社会的进步，民众对公信力价值的珍视和要求日益提高，非营利组织公信力的内容也在不断扩展，从主体的品格、专业的伦理、组织的效能、资金运用、规则的遵守、战略的企划等，都需要提升公信力。慈善组织需要对方方面面，都有所交待。慈善组织的高公益性决定了她比一般的非营利组织具有更加多元的公信力指向。包括对一般公众、新闻媒体、捐助者、董事、志愿者等得责任和交代。公信力对象的多元，决定了慈善组织公心理内容的多元：公共信息的披露、法律和政策的遵守、董事会的监督和信托责任、同行间的合作信赖、组织机构的效能和使命的公益性保障、募捐伦理、利益冲突的避免和解决、公共资源的管理等。公信力是高扬的鞭子，是闪光的镜子，是不停的追问，是繁琐的程序，是对专制擅断和恣意妄为的毫不留情。对于中国正在发展的慈善组织而言，要努力去培养公信力，甚至说要习惯忍耐公信力。在公心力问题上，慈善组织要具备有容纳大的自觉性。（二）透明的慈善。公信的慈善必然是透明的慈善。在许多场合透明度只是用以保障公信力的手段。透明度、公开性和公信力是民主政治的核心内容和重要运作工具。透明度价值对于慈善组织的意义在于：保障公信力的实现，防止组织滋生制度性腐败，促进组织的自律和能力建设。有人把充分实现透明度价值的慈善组织比喻为鱼缸，正是她的一览无余，成就了她的靓丽风采。对于许多市场组织属于商业秘密的东西，对于慈善组织则必须无条件公开。透明度的实现需要适宜、完善而宽松的法制环境。在生存条件艰难、法制环境混乱的状态下，机械地要求慈善组织公开透明，不但难度大，而且效果差。慈善组织透明度目标实现，要求进一步完善慈善组织的内部法理规则、活动准则、税收规则和财务会计准则，机制这些内容，在研究起草慈善法的过程中应当进行专题研究。（三）朴素的慈善。公信的慈善、透明的慈善首先应当是朴素的慈善。慈善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在慈善上搞铺张，是有违慈善精神的伪善。这样的慈善只是高尚秀，缺乏基本的真诚，因而也不会有可持续发展的生命。慈善必须将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慈善组织在将其资源和智慧投入到社会最为急需的问题上的同时，还应当通过合作、慈善机制创新倡导等去放大自己的努力，以便发挥最大的作用。慈善需要好心肠，也需要好头脑，慈善不仅仅需要激情，更需要智慧。因为慈善从来就不只是给予，慈善的本质是拯救。

　　中国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秘书长刘文奎：如何保证透明与公信？信息披露非常重要，但是前端的操作更重要。就是公益机构如何能够很好地执行项目，我觉得对透明与公信是良好的保证。透明与公信取决于公信机构的责任感和能力。 下面说三个小例子。第一个是应急采购办公室。5月14日我们第一个团队来到成都。根据了解的情况发现，在成都进行大规模的救灾物资的采购条件已经不具备。怎么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既能够采购到物资，又能够保证透明与公开？5月14日晚上，我们在网上发布招募信息，决定在重庆成立应急采购办公室，招聘志愿者。同时，请重庆扶贫办邀请重庆主要商业企业开会。5月15号上午我们从成都赶到重庆，应急采购办公室就已经成立了。这个由志愿者组成的应急采购办公室参与了谈判、询价、和承运的过程。经过紧张的工作，在保证透明公开的情况下，5月15号晚上和16日凌晨两批物资发往德阳和绵竹。 第二个是过渡板房社区与学校建设。我们保证整个的过程都是由志愿者参与，保证透明公开。我们还引入了志愿者参与前期、后期的一些设计、勘探勘察工作。5月23日到9月26日，我们分别建设了三个板房社区，安置了3000多名灾民。建设37所板房学校，受益学生2万多人。我们的板房学校造价450元一平米，板房社区造价600元左右，工程质量应该是属于比较好的。第三个是灾后重建办公室。如何确保在复杂的灾后重建中确保善款直到目标？我们的办法就是在灾区一线设立办公室，5月13号我们就在德阳建立了灾后重建办公室，每天大约有10几个工作人员参加工作。通过我们的实践，我们认为能否切实满足灾民的需求，透明确保公信，取决于公信机构的责任感和能力，也就是说，你是否愿意做得透明公开，以及你是否知道怎么做，并且有相应的执行能力。我们的感受是，第一不断地强化我们的责任感，第二我们要不断地提高我们的学习能力，只有如此，我们的项目才能是公开的。 

    桃源居公益事业发展基金会创始人李爱君：当看到秀丽的山河顷刻变成了废墟，我泣不成声，我第一时间向深圳市政府报告，要捐款2000万帮助灾区，同时号召员工向灾区捐款。5月14日，我们立即将2030万资金捐赠到深圳市慈善会。在定项捐赠的落实中，也出现了一些预料不到的问题，特别是对同一个项目重复捐赠的问题。捐赠资金落实不到的时候，有人问，你的钱到哪儿去了？我的感受就是政府要鼓励定向捐赠就要加强信息管理，需要国家尽快建立慈善捐赠的管理系统。这样才能使捐赠者与被定向捐赠的信息量对称，通过政府的引导协调和监督来疏导社会各界有序地参与捐赠工作。国家需要以科学规范的管理方法，来培养国民、了解慈善的软环境，最终使善款得到有效利用。开展慈善活动，不仅在于突发自然灾害时我们能否奉献爱心，更在于我们从点点滴滴的事情做起，我们企业要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目前，我们社区各类公益组织已涵盖各个领域。社区多年来已实现业主无犯罪，邻里无法律纠纷，被中央12部委分别授予示范社区。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杨团：我们的话题是透明与公信，更确切地说我们讨论的是慈善组织、慈善事业，而不是慈善个人的透明与公信。什么是透明？我想浓缩一点，透明是慈善组织的品格，要把慈善组织放入玻璃口袋里，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所有的人所有的举动。什么是公信？刚才讲了公信是慈善的生命，是慈善事业和慈善组织的生命。那么慈善组织和慈善事业要不停地对外交待，社会要不停地追问。我认为，不停地追问是公信最重要的。我要讲的是汶川地震当中慈善壮举的透明与公信。汶川大地震世界各地的捐款不算特殊党费是600亿，这些钱用在哪里？捐款人看不到，灾区人民看不到，灾区政府看不到，有人说这600亿是悬在全国人民头上的堰塞湖。我觉得善款引起追问是非常必要和正常的，这正是中国公民社会在成长的标志。我特别调查了一下，我发现中央的机构，包括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都是做得不错，但是地方的机构，尤其是不太著名的地方机构，就有很大的困难，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在现在的条例和制度的安排下，他们很难做。我们的条文前后有不一致的地方。有一些问题，的确是需要我们的政府和我们的慈善组织，特别是各类地方的慈善组织，还有一些民间的慈善组织，怎么样共同地为公信和透明来努力？所以，透明和公信不仅仅是理念。它是整个慈善业的职业道德，是全球慈善组织的大法和公法，怎么样强调都不为过，尤其是在今天，在中国的慈善事业已经大发展的时代！

议题三  竞争与合作——关注慈善领域合力

中国红十字会基金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王汝鹏：中国红基会从社会募集的5·12赈灾善款中拿出2000多万元，邀请28位公益领域的专家、公益组织实务工作者、媒体记者以及灾区有关人士组成5·12灾后重建项目公开招标评审委员会，面向国内民间公益组织和专业服务机构公开招标“5·12灾后重建项目”，对设计申报的公益项目经项目招标评审委员会评估通过后，中国红基会将予以资助并监督实施。资助资金将分三次拨付：项目评审通过、签署协议后，拨付项目总金额的50％；收到执行机构提交的中期项目报告后拨付总金额的30％；项目执行完毕经评估验收后拨付剩余的20％。“5·12灾后重建项目公开招标”是一种善款使用模式，也是一种公益组织合作模式，通俗的讲就是“中国红基会出钱，民间公益组织出力”。5·12灾后重建项目公开招标”突破了以往层层拨付的善款使用模式，提高了善款使用的透明度，也提高了项目运作的效率和质量，为公募基金会与民间公益组织的合作提供了值得借鉴的新模式，是公募基金会对于捐款使用的一个制度性创新，也是中国公益界资源优化配置的一个标志性的示范性创举。

   深圳市民政局局长刘润华：慈善事业的发展要有好的慈善项目，好的慈善项目要有好的慈善组织，好的慈善组织需要有宽松的政策环境。这些年，深圳在营造一个宽松的政策环境方面作了积极的探索，我们先后制定了关于加快慈善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关于进一步发展和规范社会组织的意见，以及关于发展社会工作的1+7文件。这一系列的文件核心内容，包括几项：第一，对公益慈善类、社会扶贫类和工商基金类的社会组织实施登记、备案双轨制；第二，政府要对慈善组织让度空间。只要慈善组织能够做的事情，政府要大胆地退出来，让慈善组织有所发挥；第三，要加大对慈善事业的投入。政府从一些具体的慈善事业中退出，不等于政府把责任甩出去，相反政府要加大对慈善事业的投入。今年我们特别拨付了1970万元，设立了向社会组织购买慈善服务的专项基金。同时，我们也制定了慈善倍增计划，政府出钱鼓励民间投入，共同推进慈善事业的发展。第四，在民间慈善力量还相对比较薄弱的时候，市委、市政府每年都结合春节的慰问活动，举办长达三个月的关爱行动，各级各部门都结合自身的工作带动全社会发展公益慈善活动，形成一年一度的慈善高潮，这是一种阶段性的现象。随着民间力量的兴起，政府应该逐渐地淡出。第五，营造慈善文化。我们设立了慈善日、慈善捐助月，还编制了慈善网，希望弘扬一种慈善的精神。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我们制定了慈善教育计划，提出了慈善教育从娃娃抓起的理念，设立了五个慈善教育基地，设立了15个慈善教育项目，让广大青少年学生加入到慈善活动中来，希望在生动活泼的慈善活动中培养他们的慈善精神。

马来西亚皇室拿督、太平绅士古润金：这些年来，国家省市和各界的侨商组织已先后建立，我们的侨商会将会大力促进中国与世界各国，尤其是我们所在国之间的交流。我在中国投资15年，我们支持的项目，最重要的是考察它的可持续性，可拓展性。5·12让大家看到了民间巨大的力量，我们在马来西亚的赈灾义演本来说是两三千人，结果来了两三万人。我很为我们马来西亚的华侨自豪！我相信，通过进一步的推广，中国的慈善事业在不久的将来将迎来更大的发展。明年是中马建交35周年，我们将会大力推进中马两国之间的慈善事业交流。 

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秘书长陈燕云：我们在四川所建的希望小学在地震中没有一所塌陷，也没有一个人在希望小学里面伤亡的。这次我们到灾区，从重灾区撤离到次重灾区。我们一直到今天还有办事处在那个地方。我们比较成功地跟香港一个组织合作了数年，合作的项目叫做助学走访活动。我们共同在西部的贫困地区建立了100多所希望小学。我们还跟一些草根组织合作，有一个叫‘自然之友’的民间组织，是一个搞环境的草根组织，它没有平台，我们就用全国1万多所希望小学，作为他们的平台，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我们觉得只有和社会各方面合作，我们的慈善事业才能发展壮大。